“他竟然这么强。”刘留柳看了看木屋里飘落的落叶一时之间竟然语塞，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默然而立，刘留柳不做声地收回刚刚射出的铜勾箭缓缓退去，一如他来时一般，不留痕迹。
正值晌午，日光正好，崇明也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此时的卢苇蒿正走在大街上，眉目紧锁。
他不太明白，究竟为什么，自己会在刚刚迸发出那么强大而有陌生的力量。
他记得月伯说过练武一途绝没有捷径可以走，可是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说连每天月伯给自己规定的起剑收剑三千都不一定能够完成。
着强大力量并没有带给卢苇蒿兴奋和满足，反而是深深的疑惑与忐忑。
卢苇蒿勉强甩甩头让自己先不去想这件事，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回到客栈然后找月伯谈一谈。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刚刚走过的包子铺前一个人默默停了下来，向卢苇蒿离去的方向看去，旋即又默默跟上。
应天城外，百草方堂。
这儿曾经是整个南唐左右医学名家，绝症病患都向往的医学圣地，但是现在却也破败萧瑟的不成样子。
咯吱作响的朽木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就好像风稍微一大就会七零八落一样。
“没想到这里也这样了啊。”百草方堂门口一个白衣素袍的身影略微有些落寞地说道。
温润的声音在这寂寞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枯败地方回荡，一时间竟然人听出了荡涤回肠的感觉。
不自觉就湿了眼眶。
“我们这些老家伙，活一天就少一天，谁都不愿意走在谁的前面，可是最后呢？不还是都会归于着尘土。这长生一途我们追了太久，总觉得长生已经近在眼前，但是其实上只不过是我们眼界太低，看不透。”木门咯吱咯吱作响，那人白衣素袍，双眼微润。只听得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的回荡在这片天地，落寞死寂中仿佛还带着一丝解脱。
“我回来了，老二。”这苍老无助的声音刚刚停下，就听得另一个声音颤抖着说道。
一瞬间那一直温润如玉谦谦如君子的魏国大先生再也掩饰不了内心之中的情绪，红了眼眶。
“想我们兄弟四人誓与大魏共存亡，没想到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苟活于世。”陈春基越说声音越是颤抖，一时间他周遭草木皆是枯黄。
“我们这些老家伙，活一天就少一天，谁都不愿意走在谁的前面，可是最后呢？不还是都会归于着尘土。这长生一途我们追了太久，总觉得长生已经近在眼前，但是其实上只不过是我们眼界太低，看不透。”苍老苍凉的依旧一遍一遍的不知疲倦地盘旋在这百草方堂上空，永不停歇。
陈春基默然长立，素袍迎风微摆，一遍一遍听着这萦绕在百草方堂的声音，眉眼中没有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身材。
巍巍孤锥，耀以春雷。
汤汤魏水，军甲成队。
妾欲高歌，君恐迷浊。
将子操戈，却又委蛇。
悠悠大风，遇云成雨。
国之风骨，军甲帝术。
人之精蕴，巴甲混沌。
听以军号，歌以魏风。
魏风悠悠地在旷野上响起，粗犷苍凉的声调也有些不合时宜的在儒雅温润的大先生口中传出，尽管有些突兀但却也是震慑了一方天地。
君子行事，大丈夫气概，行正，坐端，敢乎震慑天地，纵邪气凛然若狂，亦有出于茅庐，洞彻深幽之志哉！
“我和长公主说过这天下早晚会是我魏氏江山，可是这早晚晚到长公主不在。我又和少爷说过一样的话，但是我绝对不会再食言了。”大先生似是和自己说又好像是在和这个死去数年执念却不肯离开百草方堂的二弟诉说。
只不过，无论他是在和谁说都注定不会有一个字的回应。
陈春基怆然一笑，转过身去，留给百草方堂一个白衣伛偻的背影，一点点走向应天，不见踪影。
“月伯，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回到客栈的卢苇蒿找到月伯轻声跟月伯说道。
月伯也不做声微笑的点头示意卢苇蒿出去再说。
卢苇蒿这次没有往常的活泼只是静静地走在月伯的身后。
“你想和我说什么？”等到走出客房，月伯缓声问道。
“月伯，你还记得你让我按照你给我的那两个字修行吗？”卢苇蒿略微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
“没错。”月伯点了点头说道。
“但是你也说过，习武一途是不存在捷径的，讲究厚积薄发，可是你给我这醍醐二字我分明没有任何的努力，就好像......”卢苇蒿还没说完就被月伯打断，“就好像水到渠成一样是吗？”
“额......对，就好像水到渠成一样。”卢苇蒿微微错愕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也看出来了，你已经迈过了练体的境界，所以有些事情我也可以告诉你了。”月伯看了看卢苇蒿高深莫测的一笑说道。
“师父请讲。”一听到事情有所转机卢苇蒿立即贱贱地说道。
“这世上有习武之人，也有修道之人。而这醍醐二字正是修道之人所讲究的修行方式。修道之人不像武夫，他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气力有多么强大，他们只是学会了强大自己的内心，通过自己对世间万物的感悟，领悟出自己的道，而至于一个人能在修道的路上走多远就全凭自己的悟性和个人机缘了。”月伯微微一笑开口对卢苇蒿讲到。
“那，师父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修道了？”卢苇蒿听了月伯的话反应了良久开口说道。
“你和修道之人还不太一样，你应该是介于武夫和道修之间的一种，尽管你的悟性很好但是却也达不到洞彻天地万物的程度，所以说修道有的缺陷你就用习武来找。”月伯摇了摇头说道。
“那我现在岂不是就算是武道双修了？”听了月伯的话卢苇蒿大喜道。
“并不是这样，你这样的方式没有人会认可，也没有人会承认，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在这条路上走过太远。”月伯轻声说道，“我之所以让你这样去做，只是觉得你非常适合如此修行，如果你不想走这条没有人能走到尽头的道路我也不会去逼你，习武还是修道你告诉我我依然会尽心尽力的教你。”
“没有人走到过尽头？那岂不就是所有人都在去往的路上夭折了？”卢苇蒿听完月伯的话良久才开口说道。
月伯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卢苇蒿等着他的选择。
“我习武，毅力不如林枯，我修道，悟性也不如戈哥。所以我还是两条路都走一走，尝试一下吧，这种看不到尽头的路，我这个没爹没妈的小野种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卢苇蒿粲然一笑开口说道。
“好，既然你选择好了，那我就告诉你，这条路尽管不好走，但是却也是有着无数的潜能的，因为它在和习武修道的同等状态下，近乎无敌。”月伯听完卢苇蒿的选择沉声说道。
“近......近乎无敌！”听了月伯的话卢苇蒿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
“没错，近乎无敌。”月伯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
听完月伯的话卢苇蒿不做声了，静静地看着窗外。
月伯见状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客房，他知道现在要给卢苇蒿的就是时间。
回到房中，段戈这个静静地看着月伯。
“真的要这样吗，月伯。”良久段戈开口说道。
“毕竟这是最接近长生的一条路了，我这也算是给他爹一个交代了。”月伯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这样一条路可是真的难走。秋叔也没能走完。”段戈淡淡地说上了这么一句，却也能听出一种苦涩。
“小秋没走完的就让他儿子去走吧。”月伯走到段戈的身边为他打开身后的窗子，“少爷在这里呆了一天了，看看窗外的风景吧。”
“闭塞太久了，看看也好。”段戈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我干你娘的！烦死老子了！”只听客房外的卢苇蒿大声咆哮道。
屋内的月伯呵呵一笑，眉目中迸发出了一丝欣慰。
